谁的遗照【摄殓】五
卡尔的回忆（二）密室
卡尔站在窗台边，默默地望着外面的夜色。
相比他灰暗的心情，今晚的月光似乎太亮了些，刺得他的眼睛有些发酸。
他长叹一口气，伸手拉上窗帘，遮住那令人生厌的亮光，但这举动一点也阻止不了他脑海里那些混乱的复杂想法。
这些想法带来的悲伤太过明显，卡尔使劲摇了摇发胀的脑袋。为了结束自己的难过，他决定早点睡觉。
关上壁灯，随着这房里最后一次光芒的消失，卡尔翻身上床。
在一片寂静的黑暗中，卡尔并未如愿地平和下来，相反，思绪的海洋更加涌动。白天那一吻又一次清晰的浮现，让他重新陷入了对那无边往事的回忆。
卡尔的童年是一片荒芜的。
自幼便丧失了双亲，寄人篱下长大，卡尔习惯了低着头从人群中悄悄走过，而所有人也习惯了这个懦弱的，唯唯诺诺的男孩，连他自己，都已经习惯这样的自己。
直到他遇到了布克。
这个阳光开朗的大男孩成为了卡尔的朋友，他身上似乎有某种特质，在悄悄影响着卡尔。正是在他的鼓舞下，卡尔离开了那个冷漠的家，也正是在他的帮助下，卡尔坚持读完了大学。
当然，也正是布克，为卡尔介绍了那份该死的工作。
8月20日，星期二
卡尔来到这个城堡工作已经有半个月了。
不得不说，约瑟夫实在是一位让卡尔及其省心的主人。至少在这半个月里，别说宴请宾客了，他连这个城堡都没有跨出半步。
有这么个主人，卡尔乐得清闲，征得同意后，他无事时便在城堡闲逛，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，他发现了一件让他疑惑的事情。
卡尔发觉，这座城堡里的所有仆人，似乎都对他保持着一种无视的状态。
这座城堡年头已久，里面的仆人也并不年轻，除卡尔外，最年轻的那位厨师，也已经接近50岁。
对于这些前辈，卡尔经常抱着尊敬的态度来请教城堡里的一些问题，但他们不约而同的对卡尔保持着视而不见的态度，尤其是那位老园丁，只要瞟到卡尔出现，便低着头匆匆而去。
总而言之，这是一件奇怪的事，但并不是一件大事，卡尔并没有放在心上。
8月31日，星期六。
这天早晨，卡尔准时去提醒少爷起床，却发现约瑟夫并不在房里。
卡尔本以为是少爷提前起床了，并没有太在意，可当他几乎走遍城堡，却没有发现约瑟夫时，他察觉到了一丝说不出来的不对劲。
正当他寻思，是不是约瑟夫出门了却忘了留信息给他时，一个人悄然出现在他背后。
“先生，请问您是在找少爷吗？”
卡尔被这猛然出现的声音吓到了，他回头，看到的是一位年近花甲的老园丁，老园丁半弯着腰，头埋得很低，“我知道少爷在哪儿，让我带您去找他吧。”
微微惊讶之后，卡尔点点头，老园丁转身，默默地带路，卡尔一边紧跟其后，一边忍不住心想，我才刚来这里不久，果然还有很多要了解的情况，看来以后要多请教一下这位老先生了。
卡尔抬头看看老园丁的背影，几次想开口询问别的事，又觉得不合时宜，最终还是没有出声。
老园丁左拐右拐，带着卡尔来到了厨房旁边的一个房间，房间的角落有一扇活板门。
老园丁拉开活板门，露出了一个长长的楼梯。“这里以前是酒窖和储藏室。”他低声解释了一句，弯下腰，走了进去。
看着老园丁的身影逐渐没入黑暗中，卡尔感到事情似乎有些不正常，老园丁奇怪的行为让他察觉了危险，但仿佛被魔力控制了一般，鬼使神差地，卡尔跟着走了下去。
楼梯十分狭窄，房间里本就不明亮的光，从楼梯口照下，却根本照不清路。卡尔只能紧紧盯着不远处的老园丁，小心翼翼地跟随他的脚步。
所幸楼梯并不很长，感到脚踩到了平整的地板上，卡尔总算长长松了一口气，正在这时，地下室的灯亮了。
这个地下室并不是很大，装饰十分简陋，与地面上的房间完全不同，很可能就像老园丁所说，这里以前不过是个储物室罢了。
也许是其他地方太过简洁，卡尔的目光便被一扇门吸引了。
这是整个地下室唯一一扇门，而更引人注目的是门上挂着的一把金锁，这把锁看起来很旧，但仍掩盖不住它蕴藏的精致，这也是整个房间中唯一称得上精致的东西了。
一个可怕的念头莫名其妙的涌入了卡尔的脑海，他感觉自己的心跳忽然停了一拍，还没问出口，身后便传来了一声沉重的叹息。
“少爷就在这个房间里。”
卡尔一惊，一把从后面抓住了老园丁的手臂。“钥匙！那钥匙呢？”
老园丁没有回头，声音没有任何起伏，“先生不用担心，钥匙在我这里。”
意想不到的答案反而让卡尔冷静下来，他松开了自己的手，也用一种冷漠的语气发问，“你是为了什么？”
“是少爷让我这么做的。”老园丁转过身来，低着头，很谦卑地回答，“为了赎罪，先生。”
“什么？”卡尔大吃一惊，“赎罪？少爷需要赎什么罪？”
“先生，您真的不知道吗？”老园丁的声音忽然颤抖起来。
他猛地走上前，抓住卡尔的肩膀，“您真的，不知道吗？”
随着老园丁的动作，他第一次，毫不遮掩地直视卡尔。
一瞬间，卡尔毛骨悚然。
有着一道无比狰狞的刀痕，贯穿了老园丁的左脸。而此刻，这张可怕的脸的主人，正带着极致悲哀的神色，看着卡尔，而他身后，是一扇紧紧关着的密室。
卡尔不会猜到，一切的故事都是从这个密室中开始，也将在这个密室中结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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