谁的遗照【摄殓】七
卡尔的回忆（四）:靠近
9月3日，星期三
一大早，刚刚起床的卡尔便感觉到城堡里的气氛似乎有些不对劲。
来来往往的佣人们，虽然还是那副忙碌的模样，但动作中却分明细现出了某种不同的情绪。
怀着疑惑的心情，卡尔慢慢走到了一楼，正好迎面遇上了行色匆匆的老园丁。
老园丁本是步伐飞快，在看到卡尔后，他一下子停了脚步，站在原地，并微微低下了头。
在来城堡的这段时间里，卡尔所见的老园丁总是慢悠悠的，还真没见过他如此匆忙的样子。
再说，他一见到自己便停下步伐，这让卡尔几乎立刻察觉到一定发生了什么与自己有关的事。
还没等卡尔决定是避开还是询问，老园丁低声开口了，由于还低着头，这声音便像是从他胸腔中闷闷地发出来的。
“先生，少爷正在书房等你。”
卡尔心头一窒，忽然有一点慌张，但很快便被他压了下去。
他笑了笑，尽量让自己表现得若无其事。“好的，我知道了。”
老园丁抬头看了一眼，欲言又止，最终只是慢慢点了点头转身离去。
看着老园丁离去的背影，卡尔稍稍放松了紧张的心绪，旋即，一种突然涌上来的喜悦感充满了他的心房。
卡尔一步步向书房走去，不知为何，一想到即将再次见到约瑟夫，他便不由自主地感到欣喜，而此时此刻的他完全沉浸在这种缓缓流动的喜悦之中。
不知不觉，卡尔再一次陷入了那种仿佛魔怔的状态，他满心想着:快点，快点去见他……
但卡尔此刻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的不对劲，仿佛这想法再自然不过了。
满怀着喜悦，卡尔的步伐渐渐加快……
握住冰凉的门把手，卡尔的理智稍稍有些回归，他微微平复了狂乱的心跳，还没来得及思考一下自己反常的情绪，便迫不及待的打开了门。
窗外的阳光暖暖的映照进屋内，将光芒全部晕染在约瑟夫的银发上。
而他正端坐在书桌前微闭双眼，有一只手板撑着头，似乎正在想着什么。连卡尔进来，他都没有睁开眼。
卡尔在原地愣了一下，这才发现，自己一时激动，竟忘了敲门。
真是的，卡尔懊恼的恨不得打自己一拳，只不过是主人与管家之间的一次普普通通的见面，自己怎么会激动到如此失态？
所幸，在卡尔彻底陷入尴尬之前，约瑟夫出声了，“你来了。”
闻言，卡尔赶紧停下所有心理活动，恭恭敬敬的站在原地，带着标准的笑容。
“少爷，不知道您叫我来有什么事？”
“卡尔，我很抱歉。”约瑟夫的声音很轻很轻的出现。“希望我的不告而别没有给你带来什么麻烦。”
他顿了一下，又说。“这事对我实在太过重要，我竟忘了告诉你了。”
约瑟夫的嘴角向上扯了扯，似乎想轻松的笑一下，终归还是没做到。
卡尔不禁心头一动暗想，少爷看起来如此沉重，想必还沉浸在对往事的悲伤中，刚刚讲的这几句话也像是还不知道我听说了那件事，又或许，他还不想让我知道。
想到这儿，卡尔说道，“请您不必担心，您不在的这几天里，城堡并没有出现什么麻烦，一切都很正常。”
略一停顿后，卡尔又说“只是，这几天一直得不到您的任何消息，我们很担心您的安全问题。”
“如果您以后临时有事需要外出的话，最好通知我一声，我也好提前准备。”话毕，他低下头掩盖着自己眼底的心虚。”
“嗯”约瑟夫仍闭着眼睛，两只手交叠在一起，似乎在沉思什么。
过了一会儿，约瑟夫忽然开口。“这两天没有我的任何消息，管家为何一点都不慌张呢？”
平淡的语气说出了卡尔始料不及的问题，这让他一下呆住了，支支吾吾了几声，却实在想不出答语。
“嗯？”听见约瑟夫疑惑的声音，卡尔心一横，索性站在原地，一言不发。
就在这时，约瑟夫噗嗤一下笑了。
正在卡尔不明所以的时候，那带着浓浓笑意的声音响起。“刚才威尔逊来和我谢罪，他说他将之前发生的那件事告诉新来的管家了。”
此时约瑟夫总算睁开了眼。
卡尔本以为会流露出悲伤与凄凉的这双眼，此刻流淌着一种卡尔所不明白的情感，剩下的便是从嘴角一直蔓延到眼底的笑意。
一瞬间，卡尔几乎要怀疑房间里之前那种肃穆的气氛是自己的错觉，他隐约有一种受骗了的感觉。
那低沉好听的声音还在继续。“威尔逊还说那位小先生似乎被吓到了，嘴唇都发白了，他的话还让我很担心呢，现在看来……”
约瑟夫在讲这话时，目光一直紧紧盯着卡尔，仅仅这一点都足以让卡尔不自在了，再加上他反应过来，威尔逊八成是指那个老园丁了。
卡尔有一种撒谎被直接拆穿的尴尬感，心里想的话便不顾身份的脱口而出。“竟然您什么都知道了，又何必来问我呢？”
约瑟夫的回答来得快速而轻松，“既然卡尔什么都知道了，又何必遮掩呢？”简简单单一句话便将过错方又转移到了卡尔这边。
一时，两人陷入了沉默。
卡尔心中有些委屈，明明是不希望约瑟夫因重提旧事而伤心，被他这话一说。反倒像是自己故意隐瞒。
这么想着，他原本便已不甚高涨的情绪，更是直接低落下来。
“卡尔，你过来一下。”
卡尔站在原地没有动弹。
“卡尔。”这次约瑟夫的声音重了一些。
毕竟卡尔不是真的想和他对着干，踌躇了一下，还是慢慢的磨蹭过去了。
走近，卡尔本想开口询问，话未出口，便变成了一身惊呼。
约瑟夫一把拉住卡尔手腕，直接将他向自己怀里扯。
卡尔的手肘撞上了扶手，膝盖也差点撞到桌子，他发出“嘶——”的一声，便赶紧拼命挣扎。
约瑟夫仿佛变了一个人，那个带着淡漠笑容的他不见了。
现在他全身紧绷，强行把卡尔拽到了自己怀中，他的脸上只有一片冷色，扯着卡尔的手也没了轻重。
卡尔被拉的重心不稳，一个膝盖堪堪抵在椅子边缘才没摔倒，双手手腕也被扯的生疼。
眼看约瑟夫还在将自己往怀中按，他的怒火也冲上来了，一边用手推着近在咫尺的那人，一边侧头严厉地说:“先生，你……”
“克劳德死了。”
一句话，让卡尔安静了下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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